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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8年11月4日 星期日

《大清帝國與中華的混迷》:徹底摧毀我對中華民族的美好想像,真好





看這本書的感覺很痛快,因為他徹底把我對「中華民族」的美好想像摧毀了,他提供一個「內亞史觀」的外部視角,看完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,終於知道以前被洗腦的中華民族五千年、源遠流長好棒棒的歷史觀錯在哪。

也突然理解美國副總統彭斯的戰文,最後所提到的魯迅所言,聖上與禽獸,是把貿易戰的高度,完全拉到文明層次的高度,痛斥中共這樣的獨裁霸道心態,是傳承自非常可怕的中華皇權傳統,徹底的批判中華皇權文化的排他性和封閉性,完全脫離了現代文明社會對等國與國關係的前提。

很精彩的一本書,推薦給各位。


以下是我對這本書的理解和反省,意識形態很強,可能有所偏頗,理性勿戰。

主要的得到的見解有三個,分述如下。

  • 「中華民族」是這一百年才被發明的概念
  • 清朝根本不是中華 5000 年歷史的一部分,
  • 「華」在中國歷史上的核心是農耕文明的皇權思想,有強烈的排他性


「中華民族」是這一百年才被發明的概念


為了對抗西方列強的入侵,梁啟超用民族主義大旗,發明了「中華民族」這個概念,希望團結向外抵禦西方帝國主義。

這個概念,在中國的歷史上,從來不曾存在。在傳統儒學的概念中,只有「天下」,順應天命應運而生的「天子」是這個世界的中心,普天之下莫非王土。

這個世界中心的價值觀徹底崩壞是個痛苦的過程,書裡面花了不少篇幅描述當初清末知識份子,如何跟日本史學界吸取概念,加上不斷的政治衝突和妥協,最後才演化出來「中華民族」這個概念。

一開始是革命黨是以反清復明的「排滿」邏輯,中心思想是漢民族的「中國民族主義」,暗中資助蒙古和西藏獨立,趁混亂中取得自己最大利益。

但沒想到辛亥革命意外快速,成功推翻滿清,但又在成立民國之初實力不足根本無法掌控全局,孫文只好又把大總統讓給袁世凱,同時為防止清代領土崩潰,只好改口成漢滿蒙藏回、五族一家親。以漢文化為中心的「中國民族」,才轉為「五族共和」的「中華民族」。

之後的中國近代史就延續著無止盡的混戰,軍閥割據,對日八年抗戰,再來是國共內戰,打著「中華」的名號的中華民國,對上中華人民共和國,造就了今日台灣的痛苦處境。

以至於「何謂中華」?至今仍是大哉問。這也是這本書名「混迷」的由來,混亂和迷失的當代華語世界。

這也是我覺得這本書很有野心的地方,他提供了一個「內亞史觀」的外部視角,狠狠地批判了「中華」這個概念。


清朝根本不是中華 5000 年歷史的一部分


中華民族這個概念,在清代這個概念是不存在的。清朝也根本就不是中華文化 5000 年的一個繼承者,清朝的本質是取代蒙古成為「內亞帝國」的統治者,只是它順便征服了代表漢人文化的明朝。

「內亞帝國」相對於「中華文化」,是一個我從未理解過的歷史視角。核心概念是代表騎馬民族的內亞文化,征服了代表農耕文明的漢人文化。

書中描述了一個我完全陌生的史觀,內亞帝國的滿清,花了非常多的精力在向蒙古和西藏爭奪「誰才是藏傳佛教的守護者?」這個政治上的制高點。

要知道,當時的內亞人民都是虔誠的藏傳佛教信徒,各民族間除了比武力,比經濟,在政治上的制高點就是比誰有這個能耐,可以守護沒有軍事力量的活佛達賴喇嘛。康熙和雍正剛好抓到了歷史契機,遠征西藏成功,成為內亞共主,甚至被藏傳佛教世界尊稱為「文殊菩薩皇帝」。

在傳統中國視角會認為,雖然滿族人是異族,征服了漢人,但清朝承襲了中國五千年文化的道統,成為中式文化的代言人,成為中式的專制君主,康熙雍正乾隆依然是中國的聖君,產生了上百年的盛世。

但書中爬梳了清代的歷史舉了很多精彩的例子,發現根本滿族皇帝根本不吃漢人那一套,的確他是用漢人的科舉制度繼續治理漢人社會,但其實滿族皇帝根本就認為漢人這種科層體制下的官僚系統,是腐敗的源頭,做了許多努力,要矯正這樣文弱務虛的文化。並且,滿清對中國的治理,最重要的目標是為要賺稅收,以便能向蒙古和西藏擴張,統一內亞。


「華」在中國歷史上的核心是農耕文明的皇權思想,有強烈的排他性





那什麼才是真正的中華文明的代表?是明朝,一個農耕文明下的發展到極致的皇權制度。有中央集權的士大夫官僚系統,支撐起整個帝國的運作,那在這個帝國中心有一個權力至高無上的皇上。

這本書對這樣皇權系統下盛行的「華夷思想」大加批判。

「華」是擁有文明的完美人類,「夷」是次一等的野蠻禽獸,需要被禮法「教化」。我覺得這是一種落後的大漢族沙文主義思維。

在明朝詭異的朝貢制度上,最能體現「華」對「夷」這種荒謬的優越感。藩屬國如果你順服天子,前來朝貢,天朝為展現我的恩德,我會將會回賜你數倍獎賞,作為「教化」。大多數的藩屬國有錢可領,不拿白不拿,出現了一堆假朝貢,反倒掏空國庫。

我的老天爺啊,我看到書中這段描述,我都昏了,皇權系統發展到最後竟然會變這樣,莫名的優越感,好大喜功,有錢就是任性,最可怕的是,還沾沾自喜,自以為澤被眾生。

這也是美國副總統彭斯的對中國的戰文,對中華文化巨大的批判,他引用魯迅的話:「中國人對於異族歷來只有兩樣稱呼:一樣是禽獸,一樣是聖上,但從沒有說他們也同我們一樣的。」

我還記得我一開始還看不大懂,後來才發現這是罵到你的骨子裡了,説你根本就不是一個文明國家,你只會欺負人,你只會自己以為自己是老大,歧視別人都是野蠻人、都是禽獸。

看完這本書,才發現這是這是魯迅對「中華文化」很深刻的批判,中華文化是一種很落後、很自大、很漢人沙文主義的皇權思想。


結語


在過去,雖然我能認同我是一個兩三百年前福建流民的平凡後代,可能有一點點荷蘭血統,我也知道兩蔣政府和和今天的國民黨對台灣做過哪些糟糕荒唐的事,我也強烈認同台灣要走出自己的海洋之路,脫離過去國民黨從大陸帶來的封閉農耕文明思維。

但深層的文化認同上,從小受傳統中華教育的我,還是有一個中華文化好棒棒的潛意識在我內心深處。感謝這本書,讓我認清中華文明背後的落後皇權思維,早已被時代所淘汰。

那什麼才是身為一個現代臺灣人該有的歷史觀呢?我還不知道,但我會努力學習。